查理·卓別林大型回顧展日前在上海余德耀美術(shù)館開幕，此次展覽美術(shù)館與愛麗舍博物館合作，通過300多張照片、文獻和近兩小時的電影片段呈現(xiàn)了卓別林的電影生涯，與此同時，來自私人或公共機構(gòu)收藏的原版海報、油畫、版畫作品等反映了卓別林形象對于世界各地藝術(shù)家的影響。

“即使在今天，每個人也能在他角色的身上，看到自己的影子，”卓別林兒子尤金·卓別林對“澎湃新聞·藝術(shù)評論”(www.thepaper.cn)說。

1889年，查理·卓別林出生在倫敦沃爾沃斯區(qū)的東街。出生后的一年，他的父母就離了婚，他的父親嗜酒如命，三十七歲時就死于過度飲酒，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患上精神疾病，后來被送入了瘋?cè)嗽?。卓別林的童年幾乎一直是在困窘和擔驚受怕中度過的，七歲時，他被送到貧民習藝所，九歲時又去了八童伶木屐舞蹈班，十幾歲時已經(jīng)有了“豐富”的工作經(jīng)歷。“我曾經(jīng)當過報童，印刷工人，制玩具的小販，吹玻璃的工人，醫(yī)生的小用人等等”，在自傳中，卓別林曾這樣寫道。

青年卓別林

在他困苦的童年中，也曾有過短暫的幸福。“記得在母親走紅的那些日子里，我們也住在威斯敏斯特橋路。那兒的人都顯得歡欣而和藹，街上都是一些吸引人的店鋪、酒館和音樂廳……”這些稍縱即逝的美好時光和那度日如年的幽暗歲月，成為了卓別林最早的藝術(shù)萌芽。他的父母都是戲院里的歌手，童年時他就經(jīng)常跟著母親看戲，耳濡目染。因為母親嗓子不好，卓別林五歲那年就一次登臺，代替母親表演，而在跟隨童伶舞蹈班巡回演出時，他也有機會觀看了不少戲劇，并與許多小丑演員相遇。

卓別林從小就決心要當一名演員。在展覽的第一部分“倫敦街頭舞臺”，能夠看到少年卓別林是如何接近自己夢想的。1908年，他成為一名默劇演員。展覽呈現(xiàn)了他早期的一些舞臺定妝照片，比如《沉默的鳥》中的“醉漢”形象，17歲的卓別林憑借這一角色聲名大噪，他因此被基石電影公司發(fā)現(xiàn)，從而走上銀幕。

卓別林扮演“流浪漢”，約1916年 © Roy Export Co. Ltd/洛桑愛麗舍博物館惠允

小胡子、小禮帽、拐杖、獨特的八字步——這個由卓別林塑造的“流浪漢”形象舉世聞名。1914年，他在《威尼斯兒童賽車記》中穿上那套使他成名的戲服，從那以后，“流浪漢”夏爾洛開始有了自己的生命。在不同的電影中，這個穿著不合身禮服的“紳士流浪漢”總是對弱者施與幫助，又總是以笨拙甚至滑稽的方式反抗權(quán)威，面對困難，他總能想出一個暫時救急的解決方法，“對他而言，一切問題都有解，盡管這個世界對他并不友好。”在《試論夏爾洛的象征意義》一文中，現(xiàn)代電影理論家安德烈·巴贊這樣寫道。

展覽現(xiàn)場 ©余德耀美術(shù)館

展覽通過卓別林的電影劇照、他在拍攝片場的照片、他寫的電影腳本、手稿以及不同電影片段蒙太奇式的剪輯和銜接，呈現(xiàn)整個電影創(chuàng)作的不同層次，將觀眾帶到舞臺背后，看到卓別林創(chuàng)作的全過程。“在展覽中，最難的部分在于，如何將電影的片段，同照片、圖畫、檔案、手稿等靜態(tài)的影像融合起來，使之形成一種對比和對話。”展陳設計師阿德里安·卡迪 (Adrien Gardère)在展覽現(xiàn)場說道。“因此，我們布置了這樣的一個架構(gòu)，我們無意呈現(xiàn)電影的放映，而是將這些電影橋段作為背景，作為展覽的一種色彩。”在展覽現(xiàn)場，可以看到一些被置于空間中央的銀幕上放映著卓別林的電影橋段，它們與周圍的劇照、手稿等形成呼應。在一塊銀幕的前面，還“疊放”了另一塊較小的屏幕，小屏幕上呈現(xiàn)了“流浪漢”夏爾洛形象最初的誕生，背后則是夏爾洛后來在不同電影中的表現(xiàn)。“相較電影的放映，我們想要展現(xiàn)的是卓別林漫長電影生涯的‘一瞥’。” 阿德里安·卡迪說道。

展覽現(xiàn)場 ©余德耀美術(shù)館

20世紀20年代，有聲電影誕生，而彼時的卓別林仍然持續(xù)制作默片。與此同時，他通過電影配樂來豐富電影的表現(xiàn)力，配樂和表演動作互為表里，編織屬于“流浪漢”的世界。

作為兩位劇院演員的兒子，卓別林的生活環(huán)境一直充滿音樂。他曾自學小提琴、大提琴和鋼琴，并在1916年第一次發(fā)行了自己的樂曲。從1931年的《城市之光》開始，他共為自己的18部電影制作配樂?！赌Φ菚r代》中，樂曲和表演的同步，巧妙渲染了電影的氛圍?！段枧_生涯》中，卓別林親自操刀的主題曲榮獲1973年第45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原創(chuàng)配樂。在“卓眼視界”展覽上，能夠看到卓別林拉小提琴的照片，以及他在電影《一個國王在紐約》中“指揮”的劇照。

查理·卓別林和助理埃迪·薩瑟蘭(左)在《淘金記》片場，1924年4月© Roy Export Co. Ltd/洛桑愛麗舍博物館惠允，博洛尼亞電影資料館惠允掃描

卓別林的喜劇形象深入人心，人們總以為他本人就是“夏爾洛”那樣永遠有趣、歡樂的人，但事實并非如此。展覽上有不少卓別林在片場的照片，可以看到他在拍攝過程中非常嚴肅的一面。“他非常認真刻苦。人們總認為做喜劇很容易，其實不然。你不是化了妝、穿上戲服就能成為一個小丑，而是這個小丑走入了你的生命，你最終和他合為一體。”卓別林的兒子尤金•卓別林(Eugene Chaplin)在展覽現(xiàn)場告訴“澎湃新聞•藝術(shù)評論”(www.thepaper.cn)。尤金是查理•卓別林和他的第四任、也是最后一任妻子烏娜•奧尼爾(Oona O'Neill)所生的第五個孩子。相比電影，父親對于音樂的喜愛似乎對他影響更大，他是一名錄音師，曾和滾石樂隊、皇后樂隊、大衛(wèi)·鮑伊等著名音樂人合作。“父親為了達到完美的表演，總是需要花費很多時間。”尤金說道。

“他的作品看起來很有趣，因為早期的喜劇更像是低俗鬧劇。但后來，角色成長了，他變得更加有社會意識，電影也開始擁有社會意義。”尤金表示，于是，在《摩登時代》里，我們看到了工業(yè)社會下的生活及其結(jié)果。在《巴贊論卓別林》一書中，巴贊就寫道：《摩登時代》稱得上是唯一充分再現(xiàn)了20世紀人類面對社會和技術(shù)機械時的彷徨感的電影寓言……時間的流逝抹去了影片所處的時代背景，重新還其以古典主義的本色。”

《摩登時代》1934-1935年 ©Roy Export SAS / 洛桑愛麗舍博物館惠允，博洛尼亞電影資料館惠允掃描

尤金認為，父親的電影形象和他本人儼然是一個人，“‘流浪漢’是一個貧窮的人，他在社會底層掙扎，渴望得到尊重，不管他跌倒多少次，他總會起身，將衣服整理好，把帽子重新戴好。通過‘流浪漢’的角色，我覺得他(卓別林)傳遞了他想表達的東西，積極的精神。”

如果說“流浪漢”是一個時代小人物的縮影，那么后來的《大獨裁者》里的“興克爾”則表達了卓別林的反戰(zhàn)思想。在電影的最后，被征入伍的猶太人理發(fā)師查理被誤認為是獨裁者興格爾，他趁機做了一場“為自由而戰(zhàn)斗”的大演說。人們可以從電影里興克爾的胡子、身材、演說、殘酷中認出希特勒的形象，但最終，卓別林用一番激情的反戰(zhàn)演說“替換”了這個可怕的獨裁者所留下的影響?！洞螵毑谜摺肥亲縿e林的第一部有聲電影，在展覽中，它和《摩登時代》正好相對，“觀眾在一邊欣賞無聲的《摩登時代》，走到另一邊，又會聽到《大獨裁者》中的演說。” 阿德里安·卡迪在展覽現(xiàn)場說道。對卓別林而言，有聲電影的出現(xiàn)不只是電影形式本身的革新，更是清晰地傳達思想和情感的途徑。

卓別林通過喜劇傳達了他的思想，他是20世紀最具影響力的表演藝術(shù)家和電影導演之一。展覽中展出了不少藝術(shù)家的油畫、版畫、拼貼作品，體現(xiàn)出卓別林形象對于當代藝術(shù)的廣泛影響：費爾南·萊熱(Fernand Léger)、馬克·夏加爾(Marc Chagall)等藝術(shù)家的創(chuàng)作都曾受過他的啟發(fā)。在展覽現(xiàn)場，記者還看到一件“沙灘椅運動裝置”裝置作品，藝術(shù)家杰雷米·戈貝(Jérémy Gobé)將卓別林標志性的走路姿勢轉(zhuǎn)化成了裝置的機械運動。他們在作品里融入了卓別林的形象，又用各自的風格完成了新的演繹。

藝術(shù)家們基于卓別林形象創(chuàng)作的作品 ©余德耀美術(shù)館

“在每部卓別林的電影中，你都會發(fā)現(xiàn)一些讓你受用的東西。這是因為，在他的電影里，你總能找到自己的影子。”尤金向“澎湃新聞”說道，每個人對于卓別林電影都有自己的理解，這也正是他的電影至今仍然擁有生命力的原因。